如果說過去30年,萬科是作為中國經濟市場化改革的一大碩果載入史冊;那么從去年至今,圍繞萬科股權變化而上演的一幕幕大戲,則是新時期中國上市公司的治理結構優化的標桿性案例,因此很有必要對這家公眾公司的股權爭奪新變化保持高度關注。
迄今,由于萬科管理層、前大股東華潤、后進大股東寶能系以及候任大股東深圳地鐵等利益相關方的立場差異,萬科股權變化仍處于未定狀態。后續結果一要看8月份的董事會和可能在9月召開的股東大會表決結果,還要看監管層對股權結構變化的審核,而最終結果應當會在2017年3月的董事會改選中全面呈現:比如王石會否繼續留任董事長,新的董事和獨立董事都是誰,還會有什么外界不知道的力量會在未來幾個月介入爭奪,等等。
回顧萬科股權之爭,首先必須看到,這不是一起大佬私相授受的神秘交易,更不是借資產重組或股權變化而操縱股價的“中國股市故事”。從一開始,圍繞這家標桿公司的股權爭奪,就處于高度透明狀態,從管理層到各股東均未隱藏其立場和行動,所有的交易也盡可能按照股市規則公開進行,應當說這是一起難得的按規范操作的股權爭奪,目前看不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內幕或見不得人的交易存在。對于仍然問題重重的中國資本市場來說,對比此前20多年屢屢發生的各種離奇股權變化,我們必須肯定萬科股權爭奪的透明和陽光。
這樣的公開化爭奪,發生在萬科身上,是其此前的股東們和管理層多年耕耘的結果,是中國市場經濟改革的“善之花”。眾所周知,從當年王石帶領萬科變動股權結構、引入華潤作為第一大股東至今,萬科就是中國罕見的嚴格按有關規范運行的優秀上市公司,這既是基于法治和規則的自我約束,更是從股東到管理層的共同使命和責任所致:他們并不只是為了做一家不擇手段賺大錢的公司,而是希望在中國歷史性的經濟起飛和社會變遷中,創造一家堪稱偉大的公司:不作惡、不違法、有底線、有追求、能持續,應當說經過30多年的實踐檢驗,王石和郁亮所領導的萬科管理層,在華潤等股東的支持下,基本達成了上述目標。
也正因為如此,萬科一直以來相對分散的股權結構,令無數資本對其覬覦已久。大家既看重萬科的品牌,也尊重王石、郁亮所領導的管理層,尤其是萬科多年來積累優化的高效管理體系,均令各路資本對萬科垂涎已久。
隨著寶能系去年大規模入股,萬科已經無法延續20多年來的均衡股權比例,其治理結構生變也已經注定。但具體如何變化,能否實現多贏、避免多輸,從目前來看,相關股東各方和管理層還存在較大認知差距,有待進一步坦誠溝通,以達成某種妥協,否則這家中國上市公司的樣板,很可能在資本力量和管理團隊的復雜博弈中出現變形甚至變異。
提醒之一,切不可因為萬科20多年來的巨大成功,以為一家市值萬億級、營收千億級的公司可以離了誰都轉,管理層無論如何變動都沒事。雖然說大的成敗均來自于時勢,而非英雄,但在同樣的時空條件下,在同一個行業,有的如過眼云煙,有的卻燦若星河,區別僅在于擁有具體運營權的人和團隊,他們堅持什么理念,奉行什么規范。
事實證明,以王石、郁亮為代表的萬科管理團隊,不僅是中國房地產行業、也是中國商業管理領域所公認的、有相對嚴格商業道德和法規意識的高效團隊,他們不僅創造了萬科公司的歷史,也從根本上奠定了在中國復雜的經濟社會轉型時期,一家公眾公司可以如何陽光規范運行。也就是說,無論誰成為萬科新的大股東,認識不到萬科管理層在過去20多年的創造性貢獻,認識不到這種難得的堅持所蘊含的無形價值,都是在低估萬科。
提醒之二,無論資本多么有力量,一切運作和言行均應當繼續按照規則在陽光下進行。此前所謂“X家人”的猜測,已經被證實為無稽之談,萬科的股權爭奪故事既復雜又簡單:復雜在于,資本方的行動和意見表達并未結束,變數仍然存在;簡單在于,最終只有那些有實力、有耐心、且真正看重萬科有形和無形資產的資本,才會真正擁有萬科的話語權,只是想撈一把就走的過路資本,無論其表演如何吸引眼球,其實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由于萬科從一開始就透明運行,因此任何有不可告人目的的資本,均無法在公眾聚焦下自行其是。因此,我們應當為萬科管理層的公開表態、為華潤的公開反對均予以贊賞,正是他們不回避的立場,讓外界可以始終圍觀并監督這場股權爭奪。展望未來,只要一切繼續在陽光下按規則行事,無論結果如何,都是好結果,都應當被尊重。
提醒之三,事到如今,萬科管理層、華潤大股東以及寶能系、深圳地鐵等利益相關方都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目前誰也不擁有一錘定音的實力或權威,最好是理性協商。
說過去30多年里,以王石、郁亮為代表的萬科管理層的確事實上是公司的決策者,但那是以華潤等諸多股東的信任和授權為前提,一旦這種信任與授權不復存在,萬科管理層真正可以擁有的決策權限,并不會多于其他類似的公司管理層。也就是說,萬科從來不是、現在和未來也不會是只聽管理層意見的上市公司,對于這一點,萬科管理層需要擺正心態,穿越迷霧,直面現實,否則容易出現大的判斷失誤,從而傷害資本方及管理層的合法權益。
同樣,無論多么任性的資本,面對已經事實上當家30多年來的萬科管理層,也不要動不動就只拿股權說事兒,以為有錢就是老大,按股六親不認。完全打破現有管理層結構的萬科,自然不會是那個曾經創造了業務增長和管理效率的萬科,換掉一個具體的董事長或總裁,對于新的資本方來說或許不是難事,但因此所絞殺的對有底線、有能力的管理團隊的尊重與信任,將令新的萬科股東處于最大的管理和運營風險之中。不要忘記了,今天無論中國還是全球,嚴重過剩的,不是優秀管理團隊或超強業務精英,而是大量的資本。
由此最重要的提醒和建議就是,萬科管理團隊及資本各方,需要重新達成共識,務必以公司長遠發展和利益相關最大化為底線,基于市場規范和商業原則,靈活探尋理性妥協的多贏結局,避免任何一方簡單化的意氣用事。
作為一家公眾公司,萬科既屬于股東們和管理層,也屬于這個市場和這個國家,在這場萬眾矚目的股權爭奪與公司治理變化中,萬科做得更好,將不僅會延續一家堪稱偉大的公司的未來,更會給整個市場以理性向好的激勵,這或許是萬科股權之爭最大的示范意義。